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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别

发布日期:2025-05-09  来源:党委宣传部、融媒体中心   文:郭通

离别总是没有预兆的。

好似突如其来的雨,一时兴起的风,不待我有任何准备,它们便不请自来了。

自年初搬至新家之后,我心中总是空落落的。近期无事,我便寻了一个空当,独身一人回到了旧的家。几个月来,大大小小的住户都遵照政府颁发的拆迁通知,一一搬离了这个老新村。以至于我再度回到这片旧社区之时,眼中唯有残灯零星,败叶枯枝,万般萧索。

许是为了搬家方便,楼底下的大门已不再紧闭,而是被一块砖头卡着门轴,直直地向来人敞开胸怀。我穿过大门拾阶而上,心中五味杂陈,分不清是庆幸,还是惋惜。我合该庆幸,即便如今这栋楼空余断壁残垣,可那些模糊的门牌、掉漆的门户依旧留有旧日的余温。我仿佛看见,四楼的阿公戴着老式的圆镜片,脚上半拖着双沾满泥垢军绿色便鞋。他手中的铲子上下翻飞,精心侍弄着那上了年岁的不知名绿植。一时之间,我似是又嗅到了空气中他独创肥料的腥味,听见他一贯爽朗的笑声:“囡囡,放假啦?我这儿还有些新鲜的肥料,你要不要捎点给你妈妈?最近降温,她的多肉怕是不好受!”往上再走几步,我好像又遇见了五楼的阿公。他总是一身灰色外套,眼角深深的鱼尾纹中载满笑意,手上提着两袋新鲜时蔬。“囡囡,好久不见!最近青菜不错,吃起来已经有些甜味了!刚刚去菜场还遇到你家阿姨了,她说……”若是遇上,他大抵会和我说这些吧。四楼和五楼的两位阿公,一个赛一个健谈。和我同住六楼的小狗听到人声,又该着急了,“汪汪”叫个不停……

我循着往日光影,一步一步,找回了心心念念二十载的“家”。旧屋前的门灯因电压不稳不时闪烁,眼前温暖昏黄的色调倏地变得灰蒙蒙,回忆中的身影皆在苍白的楼道灯光中消散不见。对户门前遗弃的杂物,我家门框上歪斜的门牌号,皆使我心中残存的一点庆幸化为乌有,徒留不舍与悲戚。打我记事起,我就一直生活在这栋楼之中。老新村里的住户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,他们总是热情地叫着我的小名,或同自家长辈一般称呼我为囡囡。有时父母工作忙,我在回家路上遇到他们,寒暄两句,就不自觉地被邀去做客了。那时通讯尚不如今天发达,邻里之间依旧惯用敲门问候或是电话联系等传统通讯手段。即便后来科技突飞猛进,“业主群”建立之后,住户之间的情感纽带也并未被手机斩断,大家依旧其乐融融。三楼的阿婆身为“楼主”,每年还是会顶着她新烫的时尚发型,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住户对于小区建设的建议,再一笔一划地记在她那布满岁月刻痕的记事簿上;对门的叔叔也会时不时找上我爸,在小区外的广场一起夜跑,顺便带上他家爱叫唤的小泰迪。甚至在我高考那年,几位邻居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不约而同地为我加油鼓劲,或是一盒巧克力,或是几个简单的家常菜,又或是一包用于提神的参片……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些关照,可在那段昏沉苦痛的日子里,他们的支持亦是我前行不辍的动力之一。

那时我以为,我会一直开开心心地在这个“家”住下去。进出门总能听到对门的泰迪不断闹腾,上下楼也总能和阿公阿婆闲聊几句家常。

谁曾想,一纸征收通告,便将长聚写成了永别。

初至新家时,我对“永别”并无实感。可时过境迁,渐渐地,我发现新家并不比旧家好。住户之间更像独立的个体,没有亲切的招呼,亦没有亲近的纽带。电梯中总是安静的,偶尔的人声也不过个人工作或亲友通话;住户彼此之间有事相商,也大都足不出户,微信群中两句消息草草了事。我不再能知悉今晨菜市场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,也不再能在邻里间听见家长里短。

我不再对社区产生归属感。新家的安静常使我无所适从。可我又觉得,或许本该如此,邻里之间本就是同住一楼互不打扰的陌生人。

但我开始怀念,旧屋二十载的“邻里一家亲”。

我知道,自年初一别,所谓后会有期,也不过一个遥遥无期的奢望。

我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里,站在搬离的旧屋门前,迟迟不愿离开。我看见原本一尘不染的楼梯渐渐落满灰尘,每走一步,便会落下不深不浅的足迹;我看见平滑的墙壁也不觉龟裂泛黄,另有几处不起眼的角落已是蛛网密布。周遭破败的一切都在告诉我,我所期冀的、企盼的、留恋的,早已不复存在。

我企图在这片余烬中追寻过去的影子。

可空荡的楼告诉我,过去无可挽留。

一如离别。

毫无预兆,无从改写。

一声再见,便是永远。

阅读() (编辑:朱艳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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